《五分钱男孩》影评
由纪录片《黑尔郡的日与夜》(Hale County This Morning, This Evening,2018)导演拉梅尔罗斯(RaMell Ross)执导的《五分钱男孩》(Nickel Boys,2024),是一部实验性美国历史剧情片。电影背景设于1960年代佛罗里达州的吉姆克劳法(Jim Crow laws)种族隔离时期,聚焦非裔少年埃尔伍德(Elwood)和特纳(Turner)在一所少年管教所的经历。本片改编自科尔森怀特黑德(Colson Whitehead)的同名得奖小说,故事灵感来自真实存在的Dozier School。这所学校于1900年成立,名义上旨在教育和劳动改造问题青少年,实际上却暗藏着针对非裔学生的虐待与性侵。佛罗里达州政府于 2012 年关闭该校,并在后续的调查发现上百座无名墓地,因而促使幸存者勇敢发声,揭开制度性暴力与种族歧视的深远影响。《五分钱男孩》以第一人称主观镜头拍摄,全片交替呈现埃尔伍德与特纳的视角,展现他们截然不同的世界观。这种视觉处理打破了观众与角色之间的距离,迫使观众直接体验美国历史上的制度性暴力,直面深刻且痛苦的情感冲击。第一人称视角的运用不仅创新,更是一种叙事策略。电影开场,透过埃尔伍德的视角,我们看见他进入管教所前的日常生活:充满音乐、笑声与食物,温馨又模糊的家庭场景,凸显他与祖母哈蒂(Hattie)的亲密关系以及他对民权运动的热情。这些场景展现了有理想的非裔少年形象,为随后的剧情转折埋下伏笔。影上映后有影评人批评,尽管《五分钱男孩》的镜头手法在艺术上极具野心,试图以视觉实验带来独特叙事,但其过于强调形式的风格分散了故事的核心力量。例如,Deadline 的 Pete Hammond 指出,由于对话者仅以声音形式存在,随着故事推进,影像逐渐失去了张力。 这样针对“形式大于内容”的批评不无道理,但我认为这种“有限制”的观赏方式,反而更能有效诉说受压迫族群的故事,凸显受压迫者之间的情感连结,是一种难在主流影像叙事被呈现、隐而不见的情感张力。
当埃尔伍德在管教所结识特纳时,第一人称镜头首次切换到特纳的视角。这一刻,观众第一次清晰地看到埃尔伍德的模样:一个神情忧伤、身形消瘦的少年。他们相遇时的视角转换,启动了一种相互依存(interdependence)关系:只有通过对方的视角,自己才能被看见,两人因彼此的存在才能变得完整。作为相互主体性(intersubjective)的情感联系,这种相互依存关系不仅是视角叙事的美学手法,更成为推动电影情节发展的核心动力。我们再次感受到这种相互主体性的张力,是在祖母哈蒂前往管教所尝试探望埃尔伍德的那一场景里。虽然她最后没有见到埃尔伍德,却也意外与特纳相遇。此时,镜头采用特纳的主观视角,聚焦于哈蒂的神情,让观众体会到她因无法见到孙子而产生的焦虑,以及特纳面对这位老妇人时的困惑与同情。在哈蒂的请求下,特纳跟她拥抱。此时,缓缓推进的镜头逐渐拉近两人、建立情感联系,特纳在此刻成为埃尔伍德的替代象征,填补了哈蒂心中的空缺。这种张力的巅峰,也出现在埃尔伍德与特纳逃亡被教职员追赶时,当埃尔伍德被射杀身亡、镜头视角转移到特纳的瞬间。成功逃脱的特纳此后改名为埃尔伍德,以已故好友的身分投入社会运动,延续对方渴望改变黑人命运的精神。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角度来看,这种身分转换可被理解为一种情感转移(transference)的防御机制,帮助特纳缓解丧失好友的伤痛和种族主义所造成的历史创伤。这部刚入围 2025 年奥斯卡最佳影片奖的作品,不仅是一场视觉实验,更是一次让观众反思社会公义和历史责任的机会。在当前右派政治抬头的背景下,《五分钱男孩》提醒观众正视美国种族问题的根源与其延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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